第五十章 冬
临近期末的一个月，秦璘呕心沥血写出三篇课程论文，均往授课老师的学术观点靠，不带一点“反动”思维。早晚背五十个单词、背学术名词的常规任务照做不误，休息时就浏览各大高校官网、教育论坛，不放过一点机会。
搜文献时，秦璘鬼使神差地刷到两年前某重点高校校长任职的新闻，姓郑的，长得还与郑尘有点像。秦璘一个冷战，搜了搜那人发表的论文，竟发现一篇发表在高级刊物上的文章的第二作者是郑尘——那还是六年前的事。秦璘合上电脑，终于想明白，为什么郑尘一路平步青云从容得意、为什么郑尘身边总是环绕着这么多人、为什么秦璘会受到那么多恶毒的攻击、为什么流言四起后郑尘就这样消失……
是一场精致的骗局，更是秦璘自作多情的幻想。从在漆黑教室里，秦璘就幻想出了一个帮助自己逃离痛苦的假影，玉米地、木瓜树、校医院、出租屋、那个人的家、医院……假的！全部都是秦璘的幻想。真正的郑尘，不会爱秦璘，连正眼都不会看一眼秦璘。艺术家，艺术家也是假的。因为逐渐幻想出了郑尘，所以艺术家才自然而然地从秦璘脑子里消失。世界上没有人伤害过秦璘，爸爸妈妈从来没有离开过，是秦璘有幻想症，把自己逼疯的。秦璘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不要再想了，秦璘，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吞两粒安眠药下去。
“我什么都不要了……”
谁被关在一间阴冷的监狱，冬日的大雪从天窗飘进来，他的白衣已咳满鲜血。
我什么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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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雾霾裹挟这座城市时，秦璘的咳嗽就开始了。十二月，教室外的木瓜树萧瑟，挂着未掉尽的黑色残叶和失去水分的果实，在干冷的灰风里颤抖。像是阴间的无常，对着秦璘磨牙齿，狰狞微笑。
窗外飘霰，雨水混杂着冰凝，扑进满是碎叶的泥土，寒冷而浑浊。
秦璘想起夏天的辙水，和郑尘一同踏进的那条小河，亮晶晶的水花落在脸上，好凉。那时，郑尘的背后是田埂青山、蓝天白云、紫色牵牛花，无限地延伸向清澈的梦中。如今，郑尘背后只有干瘪的木瓜树、扭动的谩骂、重叠的黑影，是寂园给秦璘带来的种种苦痛。
“秦璘，”甄惟一见教室里的人都走完了，才拍了拍满眼空洞无神的秦璘。她从提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给你。”
秦璘沙哑着嗓：“咳…是什么……”他无力地接过，放在腿上。
“背熟。”
秦璘憔悴地笑了笑：“谢谢。”
甄惟一这人热情豪爽，去哪里都吃得香，秦璘也不惊讶她能拿到考试相关的资料。心底有几分感激，毕竟寂园的学生常为了排名私底下斗得你死我活…不过，这么想来，甄惟一给的资料也不一定是不怀图谋的。不对，甄惟一完全不在乎成绩，排名根本无法和秦璘比，这回应该是真心帮他。
甄惟一收拾干净桌面，准备离开，“在考试之前我都不来学校了，小秦璘你加油哦！”
回家时，秦璘在三楼站了一会儿，艺术家的门把手已经积了很多灰，看来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到家后，秦璘坐去书桌前，把文件袋里的资料抽出来。都是装订好的，大概有三十页。秦璘先翻了一遍，发现页码连贯，字体统一，明显出自于一人整理。内容基本都是问题和知识点，和上课勾画的重点基本一致，有些还附参考答案。参考答案引经据典逻辑清晰，水平很高，完全不像是从网上复制粘贴来的。看来甄惟一也是个不简单的人。
秦璘把资料抛去一边，冷笑：寂园真是个卧虎藏龙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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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璘与常歌、崔行建他们的关系日益亲密。原本只是普通的球友，由于每周在回去的路上都会聊天，彼此间愈发熟络。常歌喜欢写小说，崔行建喜欢写诗，两人产量极高；只是自觉才华不足，仅限于彼此交流。遇见秦璘后，两人便时不时地向他请教。交流渐多，秦璘也放下戒心，拿出自己的作品与他们交流。三人玩在一起，逐渐形成社会大姐常歌，毒舌小弟老崔，发呆团宠秦璘的奇妙格局。
说好等秦璘考完试吃火锅，然后去秦璘家里喝酒嗑瓜子，促膝畅聊到天明。结果当日怎么打电话秦璘也不接，常歌便带着崔行建去敲门，狂敲二十分钟，终于把秦璘吵醒了。
“秦璘，你怎么回事？看我给你打几百个电话了？”常歌穿着深粉羽绒服，帽子上散落着许多水滴。
“不好意思，先进来吧……”
两人不是第一次去秦璘家里了，常歌很是自在地往矮茶几边席地而坐，崔行建依旧有几分拘谨。
秦璘给两人泡了茶，道：“上午考完不舒服，吃药睡了，到现在……晚上恐怕也睡不着了。”他也坐下，双手捧着杯子，贴在泛青的眼睛下。
崔行建无意识地低叹一口气，秦璘察觉到，把目光聚在他身上。
常歌解释：“别管他，失恋了。”
秦璘抿嘴笑了笑：“吃蛋糕吗？”于是把冰箱里的抹茶蛋糕、蜂蜜蛋糕都拿出来。“你们吃晚饭了吗，我现在点些什么吧？”
常歌说：“不用，每次都让你破费。家里有什么？我们自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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