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双鱼玉佩的故事1
(一)
我的名字叫做绿翘,是鲛人族公主。但这尊贵的身份又如何,我生来就不会说话,不过是个哑巴。
晚唐时期,唐武宗为求长生不老,而大量屠杀鲛人一族。族人护我逃离海域,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剑戟穿过胸膛。
当时我脑海里只有一词,那一词也在以后的岁月,深深烙印在我的骨髓之中:逃亡。
最终我奄奄一息地倒在岸边,任由血液顺着残破的鱼鳞缝隙间流淌。我恐惧地哭了,泪水留下,却顷刻间化成一串晶亮的珍珠。
鲛人浑身都是宝,泪可化珍珠,肉可治百病。
冷风吹偏了眼角的泪水,比刀割还要疼痛。我知道,整个鲛人族,仅剩我一个公主,又谈何公主。
我会死吗?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
“嗯?鲛人也会哭吗……”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我似乎听到了什么,意识却被一片混沌包围。
(二)
我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是寒冷的刀光,充斥着族人的血腥味。整个世界都是暗红色,耳边是剑穿过身躯传出的撕厉尖叫。
血腥,杀戮,追捕,逃亡。
“公主,永远不要相信——人类!”
我猛地睁开眼,捂着胸口喘气。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被包扎整洁的鱼尾,我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被细心处理过
发生了,什么……
我的意识又恍惚了。
“哟,你醒了?”一位温婉的少女正坐在床边笑盈盈地看着我。她似乎二十五岁上下,一袭白纱镀上了清晨柔和的金光,衬得她更加水漾动人。
我愣了愣。
“第一次见到有尾巴的小姑娘呢。”她唇畔含笑,轻轻拍拍我的鱼尾。
作为公主,我有一条人人羡慕的鱼尾,那是融合了极光和星空的颜色,我曾无数次在深海之中游动这条鱼尾,任由阳光穿透过海底在鱼尾上撒上粒粒金粉。
想到这,我的心又像撕裂一般疼痛起来。
我谨慎地缩了缩身子,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用冷漠的目光盯着她。但一触及到她似乎融化的温柔双眸,我再也无法冷下心来。
“我叫鱼玄机,你的伤我帮你包扎好了。”她欢快地说道,眉间温柔依旧。
真想沦陷在她的眼眸中。
(三)
为了保护我鲛人公主的身份不被发现,鱼玄机收我做了一个侍女,却从未让我干那些侍女的活。
我不明白她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经过一段时间,我的伤口也逐渐恢复,鱼玄机始终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这令我十分感激。
但我天生哑巴,说不出一言半语,也就无法表达自己的情感。鱼玄机还给我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小鱼。小鱼,这名字真可爱。
鱼玄机在一日赶集回来,还送了我一个挂坠,那是一个双鱼玉佩。她指着一条红鱼和一条蓝鱼笑盈盈地说道:“蓝鱼是你,红鱼是我哦。”
那碧蓝色的鱼,跟我碧蓝色的鱼尾,一模一样。
(四)
我承认鲛人族向来重情。
我也承认面对鱼玄机的眼眸,我确实心动过。
世间再没有比那更澄澈的眸子。
.
一天天过去,我内心防备的城墙一点点瓦解。
每天鱼玄机回家,都会给我带上一串上好的冰糖葫芦。我从未吃过这种红彤彤的东西,甚至第一次还被吓到,但尝了尝就不顾一切地爱上了那个酸酸甜甜的味道。
“小鱼,小鱼”她总是这样轻柔地呼唤我,然后伸手为我残破的鱼尾包扎疗伤。我没有排斥,她的手也是纤细软软的,很舒服。
而嘴里的冰糖葫芦,甜甜的,一点都不酸。
很快我的法力恢复了大半,可以将鱼尾化为人类的双腿了。
我永远忘不了当我站在鱼玄机面前时,她那一副惊喜的模样。她一把抱住我,新欢地大叫:“哇!小鱼!你会法术!”
我的心那一刻跳动地很快,伸手轻搂着鱼玄机的腰,感受着她的脑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因此我才错过了鱼玄机眼中强烈的目光。
我想,如果我当时没有陷那么深,如果当时我能狠下心来杀死鱼玄机,或许接下来的事也便不会发生。
当然,世上没有如果,更没有后悔药。
(五)
那天鱼玄机带回了一名蓝衣男子。
我冷漠地望着这个男子,他身材偏瘦,白皙干净的脸庞无时无刻散发着浓郁的书生气息,宽大的湛蓝上绣着鱼玄机最爱的山茶花。
那绣法,简直和鱼玄机一模一样。
我的目光向下偏移,看到了鱼玄机修长的手,穿过男子的五指,十指相扣。
“陈公子,快进来。”鱼玄机笑盈盈地搂着陈韪的胳膊,眼中流淌的是我从未曾见过的温柔。
我恭敬地让到一边,倒茶端水,神色冷漠。
鱼玄机刚刚与陈韪坐下,就招呼我去后花园浇花,她有事要独自与陈公子聊聊。
我又恭敬地退了下去,转过身来,原本在她面前极力伪装的微笑,也瞬间僵硬淡化。
正好我胸口闷得难受,去花园散散心也好。
其实我心里非常清楚,鱼玄机是心悦陈公子的。但让我不解的是,为何陈公子的出现让我这般难受。甚至我还产生了将陈公子与鱼玄机分开的冲动。
为何?
忽然间我意识到了什么。我已经三百岁了,按鲛人一族来算我已经成年了。我有资格去爱上一个人,也有资格将她占为己有。
但这份情感究竟是爱还是感激?我不想分清楚。
眼前山茶花如此灿烂,不摘一些倒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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