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孤岛
这段时间，山区比往日更加寂静，甚至带着灰色的恐慌。
郑尘提前回来了，戴着口罩和墨镜，提了两大包蔬菜。
秦璘从来没有见过郑尘提菜，那反常的打扮、举动竟让秦璘觉得世界出奇地真实。
秦璘说：“你不要再出门了……”
“好。”郑尘未摘口罩，先去洗手。
那日，距新年的到来，还有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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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吃过晚饭后，秦璘换上了羽绒服，准备去药店。长期居家的秦璘，对于外界的急速变化本该迟钝得多，但最近看见郑尘和网上的新闻，他似乎又相信起什么来了。
“一起去吧，口罩限购…”秦璘这样说。
“好。”郑尘为秦璘把衣服拉链拉到最顶端，“别担心，我订得有，大概后天就能到。”
“妈妈说她那边的口罩已经没货了。”说着，秦璘已融进寒夜的冰霰里。
晚上八点，药店门口已经排起长队。人与人之间的间隔都在两米以上。白炽灯把人们的身影都衬成黑色，那一个个杵在门口的人，仿佛被酸雨侵蚀后石像，冷清而虚弱。秦璘看了，又恍若身处梦中，一秒幻觉碎后，他的心又变得沉重起来。
两包口罩，两瓶酒精。
秦璘把东西拿在手里，若有所思地走出几步，抿抿嘴，停下来：“你等等。”
“怎么了？”
“换件衣服，我再去一回。”说着，脱下了羽绒外套。
药店只看人头，不要身份证，秦璘打算冒充成别人再去一道。
“可…我还是和你一起吧。”郑尘不放心。
“你去会被认出来，”秦璘摘下帽子，露出那颗还留着手术疤痕的脑袋，“在这里等我就好。”
留下个坚定的、干脆的、义无反顾的背影。
过了二十分钟，秦璘才回来。他举起袋子，朝郑尘笑了笑：“成功了…”
“好，快上车。”郑尘发动引擎，把暖风打开。
秦璘缩在座位上，牙关都在打颤。
“冷吗？一会儿就暖和了。”郑尘捧起秦璘的手，替他搓热。
郑尘的外套对秦璘来说大了些，漏风的。虽然秦璘在外面排队时已尽力裹紧，但寒冷的朔风还是能从任意缝隙里钻进去，吹得人发抖。
秦璘透过结了冰晶的车窗，看着不远处的药店，看着灯下一排疏落的队伍，感受到身体里的血液开始缓慢流淌，冻麻的手脚终于有了些温度。
仿佛是被冲刷到孤岛上的两个幸存者，秦璘如今只能挨近郑尘；或者说，在被扔到孤岛上后，还有一个叫郑尘的人能靠近，秦璘稍感踏实。
“回家吧！”郑尘看着秦璘，扬起嘴角笑了笑，似乎想多给予秦璘一点勇气。
秦璘并不畏惧病毒，他顾虑不了世界之外这么多的生死离别。他只是随着时间的流动、事物的运转，自然而然地做自己能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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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的别墅，只有郑尘和秦璘两个人住。做饭的阿姨回了老家，一切只能由他们动手。
除夕的早晨，秦璘早早起来，下厨房煮面。冰箱里只有些蔬菜，找不到放的，只好扔点葱花，半勺辣椒和酱油。秦璘从不做饭，生疏得很，倒热水的时候差点淋到脚上，一往后躲锅碗瓢盆全歪进水池。找不到围裙，一身衣服被溅了个脏，眼睛边还被迸到一滴红油。
坐去餐桌边，凝视自己做出的两碗面坨坨，秦璘笑了。面煮得软烂，泡在汤里没几分钟就凝成了饼，搅搅拌不开，索性当成面团吃。汤被酱油染得黑乎乎，一勺辣椒顶在中间，奇怪。
郑尘下楼，看见秦璘的身影，欣喜：“你起得真早，做早餐吗？”
“嗯。”秦璘朝郑尘笑，不知在笑什么。其实是起了坏心，想看郑尘吃他做的黑暗料理。
“也有我的份呀，谢谢你啊，那我不客气了。”郑尘真感动，他的秦璘恢复了许多，能够自己下厨了。
秦璘咬着嘴唇笑，饶有兴致地观察郑尘。郑尘做事依旧滴水不漏，没有露出什么惊讶或嫌弃的表情，优雅地拿起筷子，拌了几转根本拌不开的面，夹起几根面条，送进嘴里。看他咀嚼，看他下咽，看他笑起来，听他说：“秦璘，你真能干。”
太狡猾，规避风险，不点评食物，倒表扬起人来。
秦璘笑了笑，心里欢喜。
“我给你付了这段时间的…生活费。或许不够，但我不会欠你的，以后补齐…”秦璘昨晚算了算家中的水电费，这个地段的房租，还有之前请医生、佣人的钱，开销不小，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月结。只好把卡里的存款挪一半出来，先给郑尘，总不能落得个被有钱人包养的模样。
这几万块钱，郑尘不好退与秦璘，伤人自尊。只先替他存着，又为他算了一笔账。“房子以前没人住的时候也要花钱请人打理，现在有人住进来还能顺便保养，算下来比以前的开销低，你是不用付房租的。之前请的人有助理安排，我不清楚开销，他会去处理，这个你我都不用管。水电燃气费自动扣款，我手机里有流水，每月三千左右。至于生活的琐碎开销，你看，我买了菜，你今天做了顿早餐给我吃，不就扯平了吗？”
秦璘想，郑尘是阔绰惯了，现在非要算仔细反倒显得自己计较，便只说：“那你记得扣款，这一轮扣完下次得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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