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郑尘与陈天晔
“久等了，天晔。”郑尘下车，不紧不慢地走到女子面前，笑了笑。
陈天晔双手勾着手包链，一边微笑，一边微微倾身示意：“没有，我也才到。”她穿着浅黄风衣外套，米色及膝褶裙，胸口金色的向日葵吊坠在光下莹莹闪烁，很有春日的轻柔质感。
“上车吧。”郑尘替她打开车门，副驾驶位。
“谢谢。”她把左手搭在右手上，右手则覆着那个漆皮小包。
郑尘不动声色地往她手上瞟了一眼，干干净净的，除了一支若隐若现的玫瑰金手镯外，没有别的饰物了。
挡风玻璃前的夕阳有些晃眼，是令人心醉的金橙色。陈天晔把遮光板拉下，一块阴影便横在她脸上。
郑尘打开音乐，正巧是The Oak Tree：
Kicking dust up I'm wearing out my shoes
I can't make my mind up I've got too much to lose
I'm old enough to le**e home
But way too young to know what I should do
I'm treading water
I'm trying to keep my head above the ground
郑尘用余光瞥见陈天晔的笑容，那张面容在夕阳下很沉静，多少又有些重逢后的淡然和对往事的伤感，处于超然与羁留中间。
“叔叔阿姨身体都还好吗？”郑尘问。
“爸爸不太好。”
“是之前的腰椎间盘突出吗？”
“嗯…不是，最近查出了脑肿瘤，要动手术。”陈天晔顿了顿，继续说，“他还不愿告诉我呢，通电话的时候，都不开视频了，还怕声音虚弱露馅，连话也不敢多说。直到妈妈悄悄电话告诉我，下周就手术，我这才急着赶回国。”
郑尘的心沉沉的：“辛苦你了，等叔叔动完手术，我也去看看他。”
陈天晔笑着摇摇头：“还是不要去了……抱歉，虽然过了这么久，他还是过不去那个坎儿……”
“没关系，我理解的，他们总会觉得遗憾吧。”
郑尘把车停在慈乐坊外的街边，带着陈天晔穿过坊内小巷，顺着道旁小溪往曲水巷走。
古街坊的溪流均引泉而成，溪边柳树成荫，荫下灯火璀璨。气候渐暖，游人也多起来，小孩子提着红灯笼在屋檐下蹿走，两只白猫懒洋洋地窝在阶下。搭着小棚的商贩，见有人目光移向他时，必要吆喝两句。
郑尘的脚步在风铃店前停下了。
一排晶莹剔透、叮铃细响的和式风铃，在灯下微微转动，流光溢彩。
跟在郑尘斜后方的陈天晔走上前一步，依旧离铺面有些距离，她只是看着。
郑尘伸手，挨个挑选，最后选了只金鱼的风铃。红色的金鱼绘在透明玻璃罩上，映着灯光，仿佛真能游动起来。
陈天晔看在眼里，说：“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这样的小玩意？”一半试探，一半揣摩。
郑尘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那个笑，有些宠溺，有些失落。他的目光滞留在包装盒上，思绪环绕、翩飞，却逃不出，就像一只天空中的风筝，已被线拴住。
陈天晔明白这只风铃不是给她的了，不过比起遗憾，她又开始思索这一年间是谁闯入了郑尘的生活。她眼中的郑尘，向来有超乎常人的从容与理智，那种从容近乎无情、理智近乎虚伪，让人望而生畏。她在与郑尘相处的时间里，时常怀疑自己遇到了假的人、交到了假的心，她常以“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这话告诫自己离郑尘远点，却始终无法彻底抽身。父母告诉她郑尘与她是多么般配，她也就稀里糊涂地蒙蔽在郑尘的温柔中。直到去年，陈天晔出国前夕，郑尘说自己未来会很忙，陈天晔这才恍然大悟，提出分手。二人都是极聪明的，许多话、许多决定不用明说，便能不约而同，不谋而合。
尽管他们的处事方式委婉圆滑，但陈天晔依旧十分欣赏郑尘。那种不辨喜怒的心性，与人周旋的能力，以及学识、修养，是她远远达不到的。所以这次回国，她没有避开郑尘。
“不去那家吗？”走到歪脖子柳树下时，陈天晔指着树后那条小巷。巷子里边藏着一家很古雅的传统店，以前，她与郑尘经常去。
“我知道另一家新开的，你可能会更喜欢，我们往前走走。”
这话虽是为陈天晔说的，可陈天晔却觉得，郑尘是在提醒她，他们的关系已不似当年。善于揣心度意的陈天晔，此刻认定自己被郑尘小瞧了。她想起当年挽着郑尘的手去商场挑戒指的场景，竟有些害羞、恼怒。
进了餐馆，陈天晔没有要屋顶露天的座位、没有要包房，只在进门右边的卡座坐下。一扇落地玻璃门，不是很明亮，糊着几个手印。
陈天晔点菜，刻意避过郑尘喜欢吃的，自己也注意不点以前常点的菜。恐一不小心，让郑尘会错意。
“我记得你喜欢吃鱼，来一个松子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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