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燮身旁之人，乃是北地郡官员，常年身处边陲之地直面胡人，对于鲜卑人的情况似乎是颇为了解，如今听闻傅燮的疑问，他倒也是不厌其烦的小声解释道：“这位大人，鲜卑人与我大汉不同，鲜卑人自幼年起，便会挑选自己的马驹，打小便是生长于马背上，习武射箭，可谓是天生的战士。”
“下官刚刚所说二十万大军，还只是指精锐之兵，若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算上老幼，整个西部鲜卑能战之士，将多达三四十万之巨，三四十万啦！”
傅燮听着这个惊人的数字，不由心惊不已，凉州这么大的地方，总共才多少人？总人口才三四十万啦，加起来还没有一个西部鲜卑的骑兵多，难怪诸位大人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彼此间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大到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
好半晌之后，众人才从那种惊恐不安的情绪中平静下来，看着愁眉苦脸坐在上首的刺史大人，对于他的心情，可谓是感同身受。
“消息的来源绝对可靠，此事千真万确，断然不会有错，檀石槐年前便已抵达日落原，随后西部鲜卑便是集结军队冒着严寒西进，鲜卑人的意图可谓是昭然若揭！”周洪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使君，鲜卑人会不会是为了侵占羌人的草场？”范津沉吟半晌之后，开口问道。
周洪摇头叹道：“我倒是希望是这样，但这可能么？檀石槐是什么人，仅是羌人所居的弹丸之地，又怎会让他千里迢迢赶来日落原？”
说罢，他又继续道：“这几年鲜卑连年南侵，云州、五原、朔方等郡已是逐步被鲜卑人所蚕食。去年鲜卑大军猛攻雁门、上谷等地，被我汉军所击退，鲜卑中东两部，损失不小。此番之所以能成功却敌，除了地利的原因之外，我大汉国这几年稳边固防，幽并两州郡国兵不断增补，也是让边塞各地的防备越发的完善。”
“如此情况下，鲜卑中东两部再要连年南下，怕是有些难以为继。而西部鲜卑自吞并北匈奴残部之后，实力倍增，此番调集西部各部落南下，一来可以保持连贯攻势，二来也是想继续消耗我大汉之实力。”
范津紧拽着胡须说道：“就怕以我等之实力，连鲜卑人的试探性攻击也抵挡不住啊！这些年羌乱稍平，但凉州各郡人口税减，外加上朝廷赈济连年减少，想要恢复先前之鼎盛，几无可能。如今能维持当下局面，已是不易。”
“为了减少支出，各郡边军缺额严重，北地一郡原本当有二部一营兵马，如今东拼西凑不过才一部千人，这还是为了防备先零羌与匈奴之故。”
周洪闻言脸色大变道：“文渊，前番征召青壮之事……”
“使君放心，一营编额已是补足，只是青壮兵勇如何与百战老卒相比，同是一部，实力差距实在不可以道理计，更何况鲜卑人之勇悍，还远在羌人之上，此战难矣！”
“事已至此，惟有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周洪不再叹息，而是长身而起。
旋即，他脸色一整说道：“此战若是能痛击鲜卑人，便足以震慑羌族各部，保凉州数年太平，若是一战而败，凉州失守，我等将成了大汉国之罪人，青史之上留下万载骂名。”
“使君放心，形势虽不利，但吾等定当竭尽全力，誓与北地共存亡。”范津也是不再拽胡子，面色严肃的回道。
“我等愿随大人奋勇杀敌，不死不休。”一旁诸人，亦是纷纷应和说道。
周洪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当此之机，首要之事，便是要探明鲜卑人的动向，北地、武威两郡，皆直面鲜卑人的兵锋，胡骑选择在何处展开攻势，对我等来说，极为重要。”
“文渊，这些时日可曾有所收获？”周洪问道。
范津范郡守不由皱眉说道：“自年节之后，便是接连不断派出斥候，不过鲜卑人在黄河两岸派出了大量的骑兵，现在不要说公牛沙漠，便是要靠近灵武谷，都绝非易事。”
周洪不由叹息了一声道：“当年武帝一朝，大将军卫青北击匈奴三千里，我大汉国的军队屯驻贺兰山，御敌于千里之外，我等后人无能啊！以至于大汉疆域又为胡虏所侵占，将来吾等死后，有何颜面去见先人。”
范津不由惭愧说道：“下官这便加派人手，亲去安排此事。”
闻听此言，周洪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便是继续与众人商讨安排布防事宜。
城门处，突然间传来了惊呼之声，旋即更是隐隐听到士卒们欢呼了起来。这样的动静顿时让城楼中的诸位大人，大感惊讶。
此时正值他们商讨事情已毕，闻听这样的响动，诸位大人对视一眼之后，当即便是走出了城楼，走上城头朝城下看去。
却是正好看到董璜带着三名手下纵马入城，每人双骑，其中一匹马上还驼着一人，看起来一副收获颇丰的样子。
而更加惊人的是，他们每人的马匹脖子一侧，还悬挂有一颗头颅，这样的举动，堪称是斥候最为骄傲之事。
这些时日对于北地边军将士来说，实在是有些难熬。
对上了鲜卑人的斥候，已方斥候屯这些时日损失惨重，每日里只见出去的兄弟，能安然返回之人，却在不多。
不仅仅是因为鲜卑斥候武艺强悍，更因为彼此双方人数上的巨大差距，让汉军斥候处于绝对的下风。
如此情况下，能平安返回已是不错，猎杀敌军的斥候，便甚是少见了。
如今徒然间见到友军有如此战果，如何能不引起将士们的欢呼。更主要的是，随着这些友军的赶到，他们总算是感到肩头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便是刺史周洪和郡守范津两位大人，待看清楚下面的情形之后，不由也是脸上涌起喜色。
那老农一般的周刺史，当即问道：“这是哪部将士？可是刚从北边归来？快请将上来，看看有没有鲜卑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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