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领导点点头，瞥了丁阳一眼，仿佛自语道：“长城医院，只是家民营医院吧。”
吴兆林明明记得，这位领导并不是惜言如金的风格，可是今天……仿佛多说一个字都要吝啬，也就意味着，每一个字都值得认真推敲琢磨。
比如说……这个“只”字，就很精髓！
言外之意是不是说：你们堂堂光明医院，国家重点支持医疗单位，位列三甲，还比不上一家普通民营？
一念及此，吴兆林冷汗又下来了，可是这会儿那小男孩的血流已经渐渐止住，领导不再说话也不看他艰难维持的尴尬笑脸，随意挥挥手，率众离开。
惨了惨了惨了！
一直送到领导的车子连车尾灯都看不到了，吴兆林脸色数度变幻，猛地转向丁阳，道：
“小丁！你能不能再去一趟长城医院，不惜一切代价，把杨医生请过来！”
呃！
丁阳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啊，又来一个不惜一切代价？
早干嘛去了！
现在去，可就不是请回来，而是挖人家跳槽啦！
职场规则，要挖人跳槽，那开的条件，最起码也要远超对方，具有足够吸引力才可以。
长城医院开了六百万，我们这边最最起码，也得上八位数了！
天啦噜！
只是一名年轻医生而已，再强再厉害，要用八位数的年薪？
咱们医院虽然机制庞大，但也不是能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大一笔预算的吧，吴院长这是打算把哪个吞金大户给直接斩杀了，腾出手来挖杨叶。
蛋疼归蛋疼，但从来都是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
丁阳还能说什么？再为院长尽忠一次呗。
是自己亲手放走的杨叶，现在含着泪也要把他挖回来。
……
当丁阳丁大科长匆匆赶到长城医院急诊科的时候，这里已经来了很多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大小小的摄像机，长枪短炮齐全，仿佛是一座武器精良的防御工事，所有的火力配置，全都指向一扇小小的，有些破旧的门。
不需要任何人介绍情况，丁阳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那扇门上。
杨叶，一定就在里面。
可是，门前却有一张小小的板凳，板凳上坐着一名美貌女子，横眉冷对千机指，俯首甘为守门人。
“任医生！”
媒体的嗅觉和敏感永远是最厉害的，比如这一位，显然是早就到了，隐隐是其他同行的首领，皱着眉头上前跟任蕾颖交涉道：
“我们也不是要打扰杨医生睡觉，你看，我们不出任何动静，只是请你打开门，我们拍一下杨医生睡觉的照片，也好让全国关心杨医生的人看到。其实这样，对杨医生自身的宣传也是很有利的，忙碌一夜累成这样，你相信我，我们晨光日报，绝对会出一篇好文章，把杨医生塑造成为……”
“闭嘴。”
任蕾颖面罩寒霜，依然还是那两个字回答，声音极低，却无比坚决。
这些人，全都是坏人！
任蕾颖暗暗攥紧了小拳头，心想你们还是人吗？杨老师几乎是累了一天一夜都没好好休息，你们为了抢新闻蹭热度，这个时候还来打扰，真不要脸！
有些担忧地回头看看，虽然隔着门，却仿佛能看到杨老师沉沉睡去的疲惫。
这些讨厌的家伙，千万不要打扰到老师呀！
唯一稍稍安慰的事，这些讨厌的记者好歹还有最起码的底线，说话都是压低了声音，不至于把人惊醒。
哼！
那也不是什么底线了！
这时候谁要是粗暴抢新闻，把刚睡着的杨医生吵到，那这事儿本身就是最好的新闻，自己就成了其他同行求之不得的新闻题材，然后所在的杂志也好，报纸也好，网站也好，立刻就要臭大街。
“啊，这么多人？咦，丁科长也在啊！”
就在这满屋子人，声音却刻意压到很小，气氛显得有些神秘诡异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顿时打破了宁静。
天啊！
没底线的终于来了？
任蕾颖一颗心猛地抽紧，连忙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急跳起来，猛冲到那人跟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刀子一样的目光拼命切割对方，恨不得直接切死他算了。
呃！
那人一惊，随即才感染到这里的气氛，眉头微微一皱，终于还是选择融入进去，没再起高音。
“杨医生，睡了？”
成为沉默大军中的一员，那人倒也学得很快，像偷地雷似的，不振动声带，只用呼吸的气流勉强发出只有近在咫尺的交流对象可以听到的微弱声音，询问道：
“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不知道。”
任蕾颖脸色依旧极为不善，心里想着当然是越久越好，杨老师实在太累了！
“宋秘书……您好您好！”
丁阳却已经认出此人，不敢怠慢，连忙凑上前来，恭谨地打了个招呼。
此人正是刚刚那位陈领导最得力的秘书，只是刚才陈领导是家庭出游，他并没跟着，这会儿是得到了消息还是得了某种授意，也是来找杨叶杨医生说话的。
呼！
有了此人，挖杨叶过去的事，能容易许多。
丁阳微微松了口气，立刻化身为大腿挂件，小心翼翼而不失狗腿地跟在宋秘书身旁，狐假虎威，那也是一门技术活，马虎不得。
“呀！是他！”
“传言说他以后要重点提拔使用的啊！”
“前些年就说要放基层磨炼，是那一位用得顺手给拦了，既然拦了这事，自然要保人家一个锦绣前程。”
“前途不可限量！”
“居然亲自来了！我刚才听同事跟我说，光明医院那边受到压力，说什么也要挖杨医生过去呢。”
“其实我也觉得杨叶去光明好一些，这里毕竟是个民营，差点意思。”
议论纷纷中，声音依然极低，可是宋明思却不禁露出自矜的笑容，表示比较满意。
唔！
刚才被这儿的气氛吓到了，有点失态呢！
心思一飘，宋明思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不满。
有什么怕的呢？
自己来这里，那也是为了杨叶杨医生的前途，是一片好意！
于情于理，这个杨医生，也不该就这么呼呼大睡吧？
嗯……他或许并不知道，那也是情有可原呢。
宋明思不再刻意压抑自己，故意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向拦在身前的任蕾颖道：
“杨医生睡了有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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